第1205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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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说说你？”我问，“结婚了吗？”
“怎么会？”她笑道，“我是决心独身孤老了。别说我了，说说你，有什么打算？”
“我？”我想了想，“我觉得还是该去北京。我不喜欢这里，我爸也埋在北京。只是在这里这么多年了，再去闯北京不知前途怎样。两难啊。”
“你是个有梦想的人。”她勉励我，“你该去，否则老了会后悔。”
“是啊，不去，老了会后悔……”我低头喃喃自语，心想：可拖家带口的，怎么办呢？
“给我支烟。”她说。
我递她支烟。
她坐在床边，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烟，我掏出火机为她点燃。
她深吸一口，又轻轻吐了出来。
此情此景，令我想起1994年春天的那个夜晚，舞会后她邀请我在校园里走走。
春风拂面，月色朦胧，空气中弥漫着花香。我们走到学校花园，看到一块青石板。
“我累了，就在这儿坐坐吧。”她说。
“我能抽支烟吗？”我仍有些拘谨，迟疑着问。
“没问题，你抽。”她笑了笑，“给我一支。”
“你抽烟？”我惊讶道。
“是啊？你不是说我像苏联女兵吗？俄罗斯姑娘哪有不抽烟的？”
“哦，呵呵。”我也笑了一声，掏出支烟递给她。
她伸出食指与中指把烟夹住，待我为她点燃后深吸一口，姿势娴熟而优雅。
“你喜欢俄罗斯艺术？”她吐了口烟，问我。
“嗯。”
“为什么呢？”
“我喜欢俄苏艺术所特有的人文气息。”我答道，“它对人类命运的思辨，对人道主义的追求，以及它所透出的博大与忧伤，在我眼中具有无限美感。听父母说，我一岁时连话都说不好，可只要一听到父亲哼苏联歌，我就会安静下来，并随着旋律踏步；上初中后我开始读俄苏文学大部头，一头扎进去直到现在，不知读了多少书。”
“我也喜欢俄罗斯艺术。”她微笑道，“跟你一样，初中时就开始读陀思绥耶夫斯基、托尔斯泰和别林斯基的书。刚进校时语文老师曾让我们列个读过的名著书单，我提交的名单是全系最长的。”
“哦？真的？”我顿时兴奋起来，“那可真找到知己啦！我进校时也列了名单，也是全系最长的。甚至老师看了都很激动，那天一上课就问：‘请问谁是李杰’？我不知是什么意思，就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。老师拿起我那张书单问：‘这些书你都读过？’我说：‘是啊。’老师说：‘这是我执教以来见到的最长的一张书单。能在上大学之前把这些书都读完，实在太了不起了！’”
就这样我们找到了共同语言，从此每晚都这般谈论文学与历史、理想与现实、个人经历和人生打算……滔滔不绝、源源不断，持续了很长时间。
那时我们都很年轻，对未来充满憧憬。只是都不知道，命运将会为我们的人生画卷涂上何种色彩……
如今十四年过去，我和她过得都不算如意——我婚姻失败、事业平平；她孑然一身、境况一般。
往事犹在眼前，可青春早已不再。曾有过的激情与理想，早已被生活冷却和熄灭。
别时豆蔻龄，重逢发已斑；
岁月如冰消，往事化云烟。
人生弗如意，蹉跎难遂愿；
歧路无所从，踌躇不肯前。
“我还行吗？”我抽了口烟，既问自己，也问她。
“你肯定行。”她答道，“我至今记得你当初目光里燃烧着理想与激情，在我印象中你就该是那样。还记得有一次你跟我说，你是个坚定的 者吗？”
我笑笑：“当然记得。当时你说我是唯一私下说相信 的人。”
“我虽不信 ，但很欣赏你那种理想主义的、执着追求的精神。现在，可能你很多想法发生了改变，但我觉得那种精神不该丢掉。我听过一句话，‘只要你不肯放弃，那你就没有失败；可若你自己放弃，那你就真的败了。’这次见你比2005年要年轻很多，若能恢复当年的激情和理想，那你会更加年轻。”
我又点上支烟默默地抽，边回忆当年的情景，边思考她的话。
一支烟抽完，我终于下了决心，抬头说：“好，听你的，我就豁出去赌一次。赢了，上天堂；输了，下地狱我也认。”
她颔首笑了：“这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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